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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十) 3370次
第四十六回 行色匆匆星夜登程 狂飙飒飒中途落帽
当晚包公醒觉起来,甚为惊异,觉得还是早日回朝为妙。下了台棚,四名排军,扶侍包大人坐进轿中,持灯引道,一路回归衙署。坐下思量,定了主意,发下钦赐龙牌一面,差两名排军,将奉旨到边关拿调杨。狄的钦差阻挡住,不许出关,待本官进京见驾,候圣上准旨如何,再行定夺。两名排军奉了钧谕,持了龙牌,连夜往边关而去。
包爷即晚传进陈州知府,嘱咐道:“本官有重大案情,即要进京见驾,所有出祟赈济一事,目下民心已靖,且交贵府代办数大,必须依照本官赈济之法,断不可更易存私;如有作弊,即为扰害贫民,贵府有不便之处,本官断不谅情,必须公办。”陈州府道:“大人吩咐,卑职自当力办,岂敢存私自误,以取罪戾?大人休得多虑。”是日,包公将粮米册子,存粮多寡,粮金贮下若干,一一交代清楚,然后连夜动身。有陈州知府州县文武得知,齐齐相送,纷纷议论道:“这包黑子做的事,俱是奇怪难猜,不知又是何故,不待天明竟是去了。包待制在本州粜赈饥民,众百姓人人颂德,如今我们接手代办,比他格外加厚,有何不可。”众官言语,不烦多表。
巳说包公是夜催促行程,一心只望早回王城,一路思量道:庞洪一班奸党,妨贤病国,弄出奇奇怪怪事情,别人的财帛,你或可以贪取,杨宗保是何等之人?你想他财帛,岂非大妄人么?吾今回朝,究明此事,不由圣上不依,扳他不倒,也要吓他个胆战心寒。行行不觉天色曙亮,再走一天,将近陈桥镇不远,天已晚了。包爷吩咐不许惊动本镇官员,免他跋涉徒劳,不拘左右近地寻个庙宇,权且耽搁可也。薛霸启禀道:“大人,前边有座东岳庙,十分宽敞,可以暂息。”包公道:“如此且在庙中将息便是。”原来一连二夜未睡,一天行走,众人劳苦,是以包爷此夜命众军暂行歇止。当夜包爷下了大轿,进至庙殿中,司视道人多少着惊,齐齐跪接,同声道:“小道不知包大人驾到,有失恭迎,万乞恕罪。”包爷道:“本官经由此地,本境官员尚且不用惊扰。只因天色已晚,寻个地头夜宿,明早即要登程了,不须拘礼。况你们乃出家之人,无拘无束,何须言罪。”众道人道:“大人海量,且请到客堂小坐,只是地方不洁,多有亵读。”包公道:“老夫只要坐歇一宵,不费你们一草一木,休得劳忙。”道人道:“小道无非奉敬些清汤斋馔,还望大人赏光。”包公道:“如此足领了。”包爷进内,只见殿中两旁四位神将,对面丹墀两边,左植苍松,右栽古柏。包公进至大殿,中央东岳大帝凛凛端严。道人早已点起灯火香烛,包大人沐手拈香跪下,将某官姓名告祝,礼叩毕起来。是时道人等备了上品蔬斋一席,与包公用晚膳,众排军轿夫另在别堂相款,不多细表。
当晚众道人只言包大人在此安宿,连忙预备一所洁雅卧房,请他安睡。包公反说他们厌烦,定要坐待天明。又吩咐众排军役夫,一概将息,五更天即要启程。众排军人等连日劳累,巴不得大人吩咐一言,各各睡去。单有包公在大殿上或行或坐,庙内道人紧紧陪伴,不敢卧睡,包公几次催促他们去睡,众道人道:“大人为国辛劳,终夜不睡,恐妨贵体。小道等乃幽闭之民,焉敢不恭伴大人?”包公道:“老夫路经此地,只作借宿,你等何必过谦。”众道人见包公十分体贴,人人感激,不一会,又恭奉清茶。至五更天,众军役揩日抽身,道人早已设备烧汤梳洗。此地近离王城不远,用膳已毕。包公先取出白金十两,赏与道人,作香烛之资,即打轿起程。众道人齐齐跪送,都道:“包大人好官,用了两顿斋饭,却赏了十两白金。”
不表道人赞叹,却说包公行了一程,已是陈桥镇上,方到一桥中,忽狂风一卷,包爷打了个寒噤,一顶乌纱帽被风吹落。原来包公由西而东,这顶帽子在轿中吹出,落在桥口上。张龙、赵虎连忙抓抢,岂料四手抢一冠,也抢不及,竟滚落于桥下,露出包公光头一个。包公喝道:“什么风,这等放肆!”旁立排军呆呆,有些答道:“这是落帽风。”包公笑道:“如此就是落帽风了。”说时,张龙、赵虎将乌纱与包公升戴好,包公一想,唤张、赵道:“着你二人立刻拿了落帽风回话。”二人一想,不好了,如今又要倒运了,忙启上大老爷道:“落帽风乃无影无踪之物,何处可以捕拿?乞恳大人详参。”包公喝道:“狗才!差你这些小事,竟敢懈俯退避!”二人道:“并不是小人们贪懒畏避,只因无根之物难以捕拿,求乞大人开恩。”包公喝道:“该死奴才,天生之物,那有无根之理,明是你们贪懒畏劳,限你们一个时辰,拿落帽风回话。”言罢,吩咐仍回转东岳庙中等候。
却说张龙、赵虎吐舌摇头,赵虎道:“张兄,吾二人今番倒霉了。一连几天,路途劳累,如今又要拿什么落帽风,这是天上无形之物,那得捕拿,实乃我二人倒运。”张龙一路思量,又道:“赵弟!此事我们办不来的,不免去觅陈桥镇上的保正,要在他身上将落帽风交出,若还交代不出,即拿这保正去见包大人,你意下如何?”赵虎听了笑道:“这个主见,倒也不差。”当下二人昏昏闷闷,去寻镇上保正,逢人便问,内中有人说,保正家住急水乡。二人又即查洁至急水乡,正值保正在家。二人动问姓名,此人姓周名全,便问二人到此何干,张龙道:“吾二人乃包大人排军,只因包大人在桥上被狂风落帽,大人差吾二人找陈桥镇保正,立刻将落帽风拿回究罪。”此人道:“二位上差既奉包大人差遣,岂无牌票,今既无牌票,只恐真假莫辨。如无牌票,恕吾不往。”二人道:“这句话说得有理,如此你且在家中候着,待吾请了大人签牌,再来找你。”周全应允。
二人一程跑回东岳庙中,上禀包大人道:“保正要签牌,方肯将落帽风拿出。”包公听了大怒,二目圆睁,喝道:“两个奴才!老夫经由的地头,向不惊动别人。如今差你往办些些小事,即要惊动保正,十分可恼!”二人启禀道:“大人凡要拘拿,只须凭牌票交与地方保正,便可交出犯人。”包爷喝声:“胡说!地方上保正只管得地头百姓,落帽风不是保正管领,何由惊动他们。况你二人还未知落帽风下落,擅敢妄扰保正么!”二人随即再禀道:“大人,落帽风实乃无影无踪之物,教小人如何捕捉?望大人开恩见谅,饶赦落帽风,早些赶路为是。”包爷喝道:“胡说!凡为承当衙役,总要捕风捉影,今日有了风,还捉不着么?也罢,老夫念你二人是个不中用的,准赏差牌一面,不许惊动保正,滋扰地方,再限你们二个时辰,即拿落帽风回来问究。若再推倭,文武根一顿打死。”二人领诺,拿了牌票,垂头丧气跑出庙中。
且说包公不是当真要拿落帽风,只因这狂风来得奇怪,身坐轿中能卷出乌纱,料有些奇异之事。这包公是爱管事的官员,又知张、赵是能于差役,故着他二人捕风捉影,又不许他们惊扰地方,既免了一番周折,又免得差吏扰民之害。当下张、赵二人一路上心烦意闷,想:“如大人差我二人捉霜拿雨,也还有形可取,偏偏要捉落帽风,这就难了。”二人跑上陈桥,立定了左顾右盼,有过往多人,见二人睁目而视,不明其故,有多言的人询他二人。二人说是奉包公所差,捕捉落帽风,只为俟候得久了,竟不知落帽风在何处。内有一少年道:“只有桥西侧药材店一人,名骆茂丰,且去拿他看看。”有几个老成的道:“多言乱说!此人乃一良善人,守分营生二三十载,并不招非作歹,你这人好没分晓。若不是此人,岂不冤屈了他!”张、赵听了,倍加烦闷,手中摩弄牌票,站得足都酸了,只得坐于桥栏上自言自语道:“包大人差我二人捉拿落帽风,如今寻抓不着,回去定然受责,如何是好!”二人想不着路,如痴如呆。忽见呼的一阵狂风,迎面卷将过来,二人急忙立起,四手抢拿,只呼捉风,岂知捉不牢,反将牌票一纸吹卷过桥,犹如高放风筝一般,已卷起半空中。二人齐道:“坏了,风捉不牢,反将牌票吹去,如何回复得包大人!”
且说陈桥镇东角上有一街衡,名曰太平坊,是一所小市头。对街两厢店铺,来往行人不少,这阵狂风,实来得怪异,卷起牌票,吹至太平坊上,落在一副菜担之内。那贩菜的人见了,说道:“为什么这纸当票宽大,不知何处吹来的?”遂将担子停住,双手拾起来看,早有张、赵急忙忙赶来,大呼道:“落帽风在此地了!”张、赵二人赶近了,要抢夺回那牌票,此人拿牢不放,反叱喝二人狂妄。张、赵也不争辩,只双手并挽道:“落帽风,你可知包大人在东岳庙宇中等候你讯问么?快些走吧!”那贩菜人吓得发抖,即大呼道:“我是小本经纪,并不为非作恶,无端将吾拘扭作甚?”张龙道:“不管你犯法不犯法,且到包大人跟前分辩。”不问情由,二人扭住,推推拉拉,一同走了。太平坊上众百姓一见,七言人语的喧吵,忿忿不平,一齐跟在后面,看他将贩菜的抓往那一方去。
不知此人可是落帽风,包大人如何审究,下回分解。
第四十七回 郭海寿街头卖菜 李太后窑内逢臣
却说张龙、赵虎扭捉了贩菜小贩,有太平坊上众百姓道:“这贩菜人郭海寿,清贫度日,每天肩贩些菜韭小物,进得分文养母,虽因穷而不失孝顺,是以近处地头上人,多呼他为郭孝子。素知他是个朴质守分人,又不犯法招非,包大人何故捉他,我等众人不服,也到东岳庙中看看。”一刻间拥闹得成群结队,何止二三百人。又有人代郭海寿挑了菜担,一同前往。
不表众民拥来东岳庙,先说张、赵扭拉此人,进至庙中,启道:“大人,小人已将落帽风拿到了。”包公吩咐带上。二人牵他当面,喝声下跪,此人道:“小人并不犯法,此二人冒捉良民,何须下跪?”包公将此人细细一看,倒也生得奇怪,年纪约二十上下,脸色半黑半自,额窄陷而两目有神,耳珠缺而贴肉不挠,鼻塌低而井灶分明,两额深而地角丰润。当下包公细看此人,那里是什么落帽风,老夫只因风吹落帽,疑有冤屈警报,如今定然张、赵二人难以查办,竟混拿此人来搪塞,也未可知。
包公装着发怒喝道:“这人还不知法律么?本官跟前,胆大不跪,且细说明你的来历。”此人禀道:“大人在上,小的乃经纪小民,并未犯法,故胆大不跪。”包公道:“你名叫落帽风么?”此人道:“小人是郭海寿,并不是落帽风。”包公道:“你是何等人,居住何方?且说与老夫得知。”郭海寿道:“小人乃陈桥镇上一个贫民,方出娘胎,父亲已丧,母亲苦守破窑,街衢乞食,抚养小人。我年交十五,娘亲双目失明。如今小民年纪长成十九,一力辛勤,积蓄得铜钱五百,终朝贩卖蔬菜为生。岂知近二三载,饥馑并至,家家户户日见凄惶,米价如珠,每升售至三十文。小人生理淡泊,日中只有一饭两粥,与娘苦度。幸上年十一月,圣上差包大人开皇仓平祟,方得米价如常,连及本地头官吏也好了,不敢索诈良民,恶棍匪盗远遁潜踪。本府数县,人人感德,个个称仁,但小的乃一贫民,井不犯罪,大人拿我来作落帽风,未知何故?恳大人明言下示。”包公想道:“听此人说来,竟是个大孝之人了。”
正要开言动问,只见众百姓老少二三百人,成群拥进庙来。早有排军三十余人,阻挡呼叱,不许拥人庙宇中堂。包公远远瞧见,吩咐众役不须拦阻,容众人进来,不许喧哗。众人遵着吩咐,进至廊下,包公问道:“你们许多人有甚事情?老夫在此,敢来这里胡闹么?”内有几个老人道:“大人在上,这郭海寿乃一经纪之民,勤劳良善之辈,家虽贫困,而不失孝道供亲,是个孝子。况他向来安分守己,并不惹是招非,我等小民人人尽知,今日不知大人何故拿他?若是错捉了他,不能做小生理,母在破窑,必致饥饿。故吾众民到此,恳大人开恩释放他回去。倘大人不信,现有他贩卖菜担为凭,祈大人明鉴。”包公道:“众民休得喧哗。”众民遵诺。
包公即唤张龙、赵虎,喝道:“狗奴才!老夫着你往拿落帽风,怎么混拿郭海寿来搪塞?可恶!”喝令责打,二人连忙启禀道:“大人,我等有个情由启上。”包公道:“容你言来。”二人道:“小人们奉了牌票,四下找寻落帽风,忽于陈桥又遇狂风,来得奇怪,已将牌票吹卷起半空中,只恐回不得命,一程追赶至太平坊上。只见有个挑蔬菜担人,手中拿住牌票一纸,奉大人命捕风捉影,故将他拿来。”包爷喝道:“胡说!风吹落帽,风卷牌票,都是狂风作怪,只要拿风,你二人故违吾令,妄捉良民,应该重处!”二人道:“大人开恩,待小的再往拿落帽风,如若打伤小的两腿,难以行走,怎能奉命去拘拿?”包公道:“也罢,限你午刻拿回,如违重处!”二人谢了起来,一同跑出庙门。赵虎道:“张兄,我二人今日糟了。”张龙道:“赵弟,这件事情叫我们实难处置,且与你再至陈桥观望一回,同归禀上,实办不出落帽风,让他革除身役罢了。”
不表张、赵之言,却说包公叫道:“郭海寿,你既然乃善良之民,本官且释放你回去,你等众民,也不必在此耽搁喧哗。”众民都说:“大人开恩释放海寿,他母亲可以活命了。”包公又对郭海寿道:“老夫念你是个行孝贫民,赏你五两银子,回去做些小买卖,也好供养母亲。”董超早已交他白银五两。郭海寿好生欢喜,叩谢大人,挑回菜担而行。众民都自散去,皆言包公仁德清官,也且不表。却说郭海寿回至太平坊,将菜担寄放在相识处,还至破窑,将茅门一推进内,大呼母亲。那瞎目婆子唤道:“孩儿,你去了未久,何故即回?”郭海寿道:“母亲,方才孩儿挑担出了大街,未有人与儿采买,方在大平坊上,忽一纸官家牌票被大风吹来。儿方拾起,早有两位公差拉扭儿至东岳庙,有位官员,浑身黑色打扮,面色亦黑。我初不晓他是何人,只道本处官员,妄拿我的,故不肯下跪。他又查问我。有众人禀我行孝,此位官员甚为喜悦,赏我白银五两,做小经纪供亲,真乃大幸,故特回来安慰母亲。”婆子道:“他如此爱民,是什么官员?”郭海寿道:“母亲,你幸双目失明,如若好目,见了此位官员,只恐吓坏了你。他面貌十分凶恶,谁知竟是朝中包待制大人,名包拯,难道母亲不闻人说包公是个朝上大忠臣,为国爱民的清官?”婆子道:“原来此官是包拯。孩儿,你且去请他来,做娘的有一重大事与他面诉。”郭海寿道:“母亲,有何事告诉?且说与儿知晓,代禀包公。”婆子道:“孩儿,我身负极大奇冤,满朝大臣除了包公铁面无私,无可伸诉。我几代诉,终必无益,必要与包拯面言方可。”海寿笑道:“母亲之言,也觉奇了,我母子居住破窑,虽然贫苦,但无一人欺侮母亲,有甚极惨之冤?”婆子道:“孩儿,此乃十八年前之事,你那里得知?速去请他来,为娘自有言告诉。”海寿道:“原来十八年前事,果然孩儿不得而知,倘或包大人不来,便怎生是好?”婆子道:“你去说我母有十八年前大冤,要当面伸诉,别官不来,包拯定然到的。”海寿道:“既然如此,孩儿往请他来,母亲且将银子收好。”言罢,奔出破窑。
且说张龙、赵虎二人奉令商议,若等候到明日也不中用,不如回去禀复大人,悉听处治也罢。两人垂头丧气,战战兢兢,回转庙宇中下跪,禀道:“大人,小的奉命捉拿落帽风,实乃无影无踪之物,难以搜来,恳大人开恩。”包公想了一想道:狂风落帽,原道有什么冤情警报,所以强押二人去搜求,既无别事,也只得罢了。况尹氏之事要紧,不如且先回朝。当下便吩咐起轿,这张、赵二人才放了心。
正要喝道出门,忽来了郭海寿,叫道:“大人,我家母请你去告状。”众排军喝道:“该死奴才,你莫非疯癫,还不速返!”海寿道:“我家母有极大冤枉,故来请大人前往告诉,你们不须拦阻。”包公听见便道:“不用阻他。”原来包公性情古怪,办事也是与人迥异。今日一听郭海寿之言,想他为什么反要本官去告状,想这妇人说得出此言,定有缘故,即道:“郭海寿,你母亲在那里?”海寿道:“现在破窑等候。”包公听了,吩咐打道往破窑去。
当下郭海寿引道前行,告诉众人到门,不可叫喝,犹恐惊坏娘亲,包公也命不用鸣锣喝道。郭海寿当先,即从太平坊上经过,旁人唤道:“海寿,缘何不往买卖,只管往来跑走?”海寿道:“我母亲要包公到门告状。”众人道:“但不知包公来了么!”海寿道:“后面来的不是包公么?”众人一看,果然排军蜂拥而来,都笑道:“这桩奇事古今罕有,这婆子久住破窑,双目已瞎,年将五十,财势俱没,莫非犯了疯癫?谅他没有什么冤情告诉,又少见告状的子民,妄自尊大,反要老爷上门告状,想来原是包公痴呆。”你言我语,随走观看。
海寿一至茅门,停足叫道:“大人,这里就是了。”回头又叫道:“母亲,包大人来了。”婆子道:“孩儿,且摆正这条破凳在中央,待我坐下。”海寿领命摆正。婆子当中坐下。海寿站立旁边。包公住轿,离茅屋半箭之遥,命张、赵前往叫妇人速来告诉,有甚冤情。二役领命到门大呼道:“妇人知悉,包大人亲自到此,有甚冤情,速速出来诉禀。”妇人答道:“叫包拯进来见我!”张、赵大喝道:“贱妇人,好生大胆,擅敢呼唤大人名讳,罪该万死!”妇人道:“包拯名讳,我却呼得,快叫他进来,有话与他商量。”张、赵二人又觉恼,又觉好笑道:“大人目今官星不现了,遇到这痴癫妇女。”二人只得禀知包公道:“郭海寿的母亲,是个痴呆妇人。”包爷道:“怎见他是痴呆?”二人禀道:“他将大人的尊讳,公然呼唤!要大人去见他答话。”包公道:“要本官往见他?”二人称是,包公道:“这也何妨?”言罢,吩咐起轿,有众排军暗言,包公真是呆官,如孩童之见。更有闲看之人称言奇事。
当时包公到了门首,张龙跑进茅屋,叫道:“郭海寿,包大人到来,何不跪接?”妇人接言道:“包拯来了么?唤他里厢讲话。”张龙喝道:“贱妇人这污秽所在,还敢要大人进来,休得做梦!”妇人喝道:“胡说!我也在此久居了,难道他却进来不得?必须他到里厢来,方可面言。”张龙听了,不住摇头道:“大人今日遇鬼迷了,回到京中,乌纱也戴不稳了。”又来启禀道:“大人,这妇人要大人进里边讲话。小人说,此地污秽,不可以请大人进去。他说,他居住已久,难道大人进去不得?岂不可笑!”包公听了,想道:这妇人定然不是微贱之辈,故有此大言。也罢,且进去,看他有什么冤情。
包公想罢出轿,张龙、赵虎二人扶伴。包公身高,故低头曲腰人屋内,细将妇人一看,约有四旬七八的年纪,发髻蓬蓬,双目不明,衣衫褴褛,面目焦瘦,而风度似非等闲之辈。郭海寿道:“母亲,包大人来了。”他说:“在那里?”包公道:“老夫在此。”他说:“包拯你来了么?”包公听了,又气恼,又好笑,便道:“妇人,老夫在此,你有什么冤情?速速诉明。”妇人道:“你且近些!”包公又近些,那妇人两手一捞,摸不着包公,又将手一招道:“再近些!”包公无奈,只得走近,离不上三步,被他摸着了半边腰带,叫道:“包拯,你见了老身,还不下跪么?”包爷瞪口自语道:“好大来头妇人,还要老夫下跪,是何缘故?”妇人道:“你依我跪下,我可诉说前情。”包公无奈,说道:“也罢,老夫且下跪。”张、赵二役见大人下跪,也同跪地中。郭海寿见了倒觉好笑起来。
当下妇人将包公的脸上左右遍摩,摸至他脑后,惬月三叉骨,将指头揿了揿,捻了几捻,连说两声道:“正是包拯了,一些也不错。”包公好生疑惑,倒觉不解,忙问:“你这妇人,果有什么冤情?速速说明!”只见那妇人泪珠如线,呼道:“包卿!我有极大冤情,十八年来无处可诉,前夜梦神人吩咐,想必今日伸冤有赖。只求大人与我一力担当,方得一朝云雾拨开,复见日月。”包公听他叫“包卿”,惊得目瞪口呆,忙问:“不知上坐果是何人,有何冤情?还请见告。”这妇人呼道:“包卿且先平身。”包公果然跪得两膝生疼,连忙立起身来。
不知妇人诉说出什么冤情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四十八回 诉冤情贤臣应梦 甘淡泊故后安贫
当下妇人道:“包卿,你乃铁面无私的清官,审明过多少奇冤重案,只忧我此段冤情,审断不明白。”包公道:“到底什么冤情,且细细说来。”妇人道:“我原乃先帝真宗天子西官李氏,正宫即今刘后。十八年前,吾与刘氏同时怀孕,正值真宗天子与寇准丞相往解澶州之围,御驾亲征,尚未还宫。我在宫中产下太子,宫娥内监已有知者。过了一刻,正宫刘氏忽又报生公主,谁知就此祸生不测。”包公听了,想道:若是真情,此是李宸妃娘娘了,便道:“你在宫中有何人起祸?”妇人道:“只为正官刘氏心怀妒毒,与内监郭槐同谋。忽一日,刘氏自抱公主到我碧云宫来,只言乏乳,要吾乳娘喂乳。当时刘氏假装美意,怀抱太子,又邀我到昭阳宫饮宴。我即同行,有内监郭槐抱持太子同往。岂知他们早把太子藏过,我也不知他等竟施毒计。后来饮宴已毕,要取回太子,他说,郭槐已送太子先回碧云宫去了。我并不多疑,回至内宫,有宫娥说,郭槐方才将太子放下龙床,已是睡熟,不可惊他,又用绫罗袱盖了。我只道是真情,揭开罗袱,要看太子,不料床上睡的乃血淋淋的死狸猫,吓得我昏了过去。方知刘氏、郭槐计害。是时天子兴兵未回,怨海仇山怎生发泄,岂知是夜刘氏、郭槐泼天大胆,又生恶计,谋害于我。即晚放火毁我碧云宫,幸得寇宫娥通知,盗取金牌,悄悄教我打扮太监,腰挂金牌,连夜逃出后宰门。临去时说明,太子已付陈琳抱去,并又指点我别无去路,且往南清宫八王爷府中,狄娘娘乃心慈善良之人,定然收匿,且待万岁回朝,然后奏明此事伸冤。当日心忙意乱,只得依此而行。”包公听了,连忙又跪下道:“未知狄太后收留否?”妇人叹道:“我乃女流之辈,自人深宫,从不曾到街衢一行,焉知八王爷府在那方,故寻觅不到南清宫。可怜黑夜中孤身只影,灯火俱无,步行步跌,顾影生疑。忽觉后面似有人追迫,胆战心惊,晕跌在民家门首。岂料此家是一寡妇,姓郭,夫君上年身故,此妇中年,却已身怀六甲。当夜救我苏醒,问及来由,我亦不敢说明露迹,伪言夫死,翁姑逼勒改节,不从,私行逃避。此妇为人厚道,收留作伴,后来生下遗腹子,仅得半载,可惜此妇一命归阴,只得由我将此婴儿抚育。不到一载,又遭回禄,可怜一物未携,只逃得性命,出于无奈,远出京城。后来闻得圣上班师,岂知八王爷上年已归仙界,未及半载,又闻颁诏先帝归天。老身自知还宫无望,守此破窑,屈指光阴,已经十八载了。”包公道:“请问娘娘如何度日?”妇人道:“言来也觉悲惨,守此破窑,那得亲情看顾,只得沿门求乞,以度残年,抚养孤儿长大,取名海寿。年交十二,即知孝顺娘亲,母子相依,实难苦度,幸得他一力幸勤,寻下些小生意度日。不料连年米价如珠,夏天身受蚊虫毒噬,天寒不得暖服沾身,苦挨苦度,直至今日。近数载双目失明,若非孤儿行孝供养,一命呜呼久矣。”言未了,嚎哭起来,咽喉噎塞,语不成声。
郭海寿在旁听得呆了。原来我身不是他产下的,嫡母早归泉世。包公吃惊道:“娘娘,你儿子既已长成,何不教他引你到南清宫去,何以甘心受此苦楚?”妇人道:“包卿有所未知,古言‘画虎画皮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’,倘做了蝇投蛛网,欲脱便难了。”包公道:“请问娘娘,当年太子后来怎生着落?”妇人道:“方才说至寇宫女通线来救,我尚未说明。那日狸猫换去太子,刘后差寇宫娥将我儿抛下金水池,幸他不忍加害,奈何欲救难救,幸遇陈琳进宫,始抱太子到南清宫,由狄氏收养数年。后八王爷归天,先帝班师回朝,颁诏立八王长子为皇太子,故我知当今是我亲儿。只可怜母在破窑挨苦,受尽凄凉,弄得双目失明,母子无依。昨夜三更偶得一梦,只见一神圣自言东岳大帝,言我国今灾星已退,有清官可代明冤。我即问清官是谁,神圣言龙图阁待制包拯,乃忠梗无私清官,教我将此段情由诉知,许我散开云雾,得见光明。我又问陈州地面,多少官员来往,那知谁是包拯?大帝又言,要知包拯不难,他脑后生成惬月三叉异骨,是以方才模有异骨,方肯吐露十八年前之冤。若得卿家与我断明此案,感德如天了。”言罢,泪下不止。
郭海寿想道:可笑母亲,既然是当今太后,有此大冤,遭此磨难,对我并不泄出,值到今天才知他不是我生身嫡母。但太后遭此大难,不孝要算当今圣上了。又有张龙、赵虎闻得此言,吓得魂不附体,俯伏地中,不敢抬头。包公又请问道:“娘娘,那当今万岁,不知有什么凭认否?”妇人道:“何尝没有记认?手掌山河,足踹社稷,隐隐四字为凭,乃是我嫡产的儿子。”包公叩伏尘埃,吐舌摇头,道:“可怜娘娘遭此十八年苦难,微臣也罪该万死!”妇人道:“包卿言差了,此乃是我该有飞灾,若究明此事,断饶不得郭槐,还要卿家为我表白重冤,虽死在破窑,也可瞑目了。”包公道:“娘娘且自开怀,微臣今日赶回朝中,此顶乌纱不戴,也要究明此冤。望祈娘娘放开愁绪,且免伤怀。”妇人道:“若得大人与我申明冤屈,我复何忧?”包公道:“娘娘,且耐着性等候数天,待臣回朝将此事究明,少不得万岁也排銮驾自来迎请。”妇人应诺。当日包公差人,速唤地方文武官来朝见太后。宫院赶办不及,须寻座雅静楼房,买几名精细丫头。时当三月初,天气尚寒,赶办些暖服佳馔供奉。太后双目不明,速即延医调治,若有怠慢,作欺君罪论。两名排军如飞分报。太后道:“包卿不必费心,老身久处破窑,落难已久,又有孩儿侍奉,不必麻烦地方官吏。孩儿,且代娘叩谢包大人。”海寿领命上前道:“大人,我家母拜托于你,祈代伸冤。”包公道:“自有老夫担承。”海寿道:“如此我代娘叩谢了。”包公想道:此人今虽贫民,但与太后子母之称,倘圣上认了母后,也是一个王弟王兄了。当时还礼起来,连称:“不敢当,为臣理当报效君恩。”太后道:“包卿,快些请起。”包爷道:“谢娘娘千岁。”起来立着,细看娘娘发髻蓬蓬,衣衫槛褛,实觉伤心。丢下龙楼凤阁,御苑王宫,破窑落难十余年,幸得孤儿孝养,实乃圣上救母恩人。
慢说包公思想,众排军惊骇,窑外观看众民也交头接耳,都称奇异。再不想这求乞妇人,是一位当今的国母。一人言道:“曾记前十载到门讨食,孩儿尚幼,哭哭哀哀,被我痛骂方才走去。早知他是当今太后,也不该如此轻慢他,果然海水可量,人不可量。”众人听了,皆是叹息,这且不表。
此时来了众文武官,将闲人逐散,不许罗唣。只见破窑门首立着包大人,众官员都来参见,说道:“太后娘娘破窑落难,卑职等实出于不知,罪咎难逃。”包公冷笑道:“老夫道经此地,即知太后在此,可怪你们在此为官,全然不知。少不得回朝,奏闻圣上,追究起来,你们官职可做得安稳么?”众官员皆躬身恳道:“大人,格外开恩,卑职等不知太后落难,实有失察之罪,求大人海量姑宽。”包公闪过一旁道:“你等到此,理该朝见太后。”众官应诺,即于窑门外,文东武西通名道职,三呼千岁朝见。海寿远远瞧见,叫道:“母亲,外厢许多官员在此叩见。”妇人道:“叫他们回衙门理事,不必在此伺候。”郭海寿踱出道:“众位老爷,听我家母吩咐,各请回衙办事,不必在此叩礼。”众官员虽听如此说,却不敢动身,共启包公道:“卑职等方才奉命,已差人速办雅室,挑选丫环,预备朝服。”包公道:“如此才是!”忙进内道:“臣包拯启禀娘娘。”太后道:“有甚商量?”包公道:“臣为国家大事,即要还朝速办,故抛下赈饥公务回朝。不想偶遇娘娘一段大冤,更不能耽搁,已着地方官好生安顿娘娘,臣即别驾,还望娘娘勿得见怪。臣回朝奏明万岁,理明此事,即排驾来迎请了。祈娘娘且放宽怀,屈居几天。”太后道:“我久居破窑,何用奢华?且本地官员政务太繁,有烦包卿传知众官,一概俱免,日中不必到来。”包公辞出窑门,传谕众官道:“太后吩咐日中朝见问安,一概俱免,以省烦劳。此皆太后仁慈体恤之意,但凤凰岂可栖于荒草之地?方才我言必当依办。”众官连连共诺。包公言罢,即吩咐起程,众官相送,众差役一路喝道而去。
不表包公回朝,当有众官见包公已去,不敢进窑门,只在门外侍候。少刻,有几位夫人各带婢女进内朝见请安,请娘娘沐浴更衣。岂知太后也不沐浴,也不更衣,说道:“在窑中居住十余载,已经惯了,不必你们费心,各自请回。”众夫人俱觉不安,那知太后执性如山,众夫人只得退出。又有承办役人,禀道:“众位老爷,已经觅了雅室一所,可权为宫院。”岂知太后又说:“破窑久住,不劳众官多请,且各回衙。”众官再三恳求,太后只是不允,众官无奈,只得于破窑前后,立刻唤工赶造房宇。众官商议,太后不愿更衣,只得来求郭海寿,郭海寿道:“既我娘亲不愿更衣,也非众位老爷之咎,且请回衙,不然反激恼他了。”众官无奈,只得听其自然。太后百味珍馐不用,母子只是恢复淡饭清汤,仍居破窑,丫环一人不用,仍打发回去。
不言太后诸事,却说包公赶回京中,一进开封府,天色已晚,到了内堂,夫人迎接坐下请安,复问道:“老爷奉旨赈饥,如今回来,莫非完了公务?”包公道:“赈饥公务,尚未清楚。但本官因国家大事而回。”夫人又要诘问情由,包公道:“国家政事,非你所知,不必动问。”夫人不敢再言,只命人备酒,与老爷洗尘。
欲知包公来日面圣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四十九回 包待制当殿劾奸 沈御史欺君定罪
次日五更,包公进朝,先到朝房,众文武顿觉惊骇,内有几位忠良问道:“包大人赈饥事已毕了?”包公回言尚未。有老奸庞洪问道:“既然赈饥未完,大人何以还朝?”包公道:“有要事还朝,少停便见分晓。”庞国丈心中不悦,暗想:这包黑子忽而还朝,不知何故,只愿他月月年年不在老夫目前,我便心安。
少言国丈不喜,时当五更,只听得景阳钟撞,龙凤鼓敲,圣驾登殿,文武官金阶人觐已毕。黄门官启奏万岁道:“有龙图阁待制开封府尹包拯,由陈州还朝,现在午朝门候旨。”天子传旨宣进。黄门官领旨,宣进无私铁面贤臣,三呼万岁。朝参已毕,天子欣然问道:“朕命贤卿赈饥,公务完毕否?”包爷道:“臣赈饥未了。”天子道:“卿公务未了,何故忽回见朕?”包公道:“臣启陛下,臣无事不敢私回,只为奸臣欺君瞒法,国家大事,非同小故,岂容狠毒众奸,暗里误国。是以不分昼夜,奔走回朝,要奏明陛下,削奸除佞,以兔江山摇动之忧。”天子道:“据卿所奏,奸佞出于何方?即奏朕知。”包公道:“臣知奸佞出在朝中!”君王闻奏,看看两班文武,不知又是那人动了包黑子之怒。有几位不法奸臣都是面面相觑。
天子道:“满朝文武,个个赤胆丹心为国,卿家知道谁是奸臣?”包公双目直视沈御史,奏道:“臣启万岁,沈国清乃是好佞之臣。”沈御史听了,不觉大骇。君王听了,问道:“包卿,怎见国清是奸臣?”包公道:“沈国清是个欺君误国、藐视法纪之臣。”君王正要开口,有庞国丈出班奏道:“臣启万岁。”天子道:“庞卿有何奏闻?”国丈道:“臣奏包拯欺瞒陛下,藐视国法,因何赈饥未完公务,又非奉旨,私离陈州,忽地回朝,摇唇鼓舌,欺压朝臣,望我王不可听他。原命他往陈州赈饥,完其公务,饥民方得沾恩。”天子听罢,正待开言,却激恼了包公,即道:“国丈,此事与你无干,何故多管?”国丈被他一说,也觉无颜,只是敢怒而不敢言。
君王想道:包拯原乃正直之臣,不奉旨召,一旦忽回,想必因国家有重要事情。即呼道:“包卿有奏,速即言明!”包公道:“臣启陛下,杨宗保领职边关二十余秋,辛劳住国,我主亦所深知。即狄王亲失去征衣,旬日讨回,又有大功,可以抵罪,五云汛李守备父子谋害虎将,冒功被戮,乃按照军法而办。岂料李成妻沈氏,不守妇道,胆敢前来告呈御状,冒犯天颜。我主未明刁唆之弊,委曲多端,差孙武前往边关,谁知不查仓库,图诈赃银,真乃欺君佞臣。又被莽汉忿怒诈赃,打辱钦差,犯了法律。”
包拯尚未奏完,吓得国丈魂不附体,急奏道:“陛下,包拯乃无凭无据之言,他陈州远离边关数千里,焉能一一概知?况他不奉宣召,赈务未毕,众民岂不仍受饥苦?望我王令他仍往陈州救济饥民,方不误公务。”包公道:“国丈何须多言,我非为国家大故,必不舍公务而私回。特为国除奸,与你何涉!”当时君王点首道:“包卿,你在陈州,果然怎知边关委曲情事,也须细言朕知。”包公道:“臣启陛下,臣在陈州,不但边廷之事明晰,即朝中奸权欺君坏法之事,一一尽知,容臣细奏。前数天朝内奸臣主唆匪人,叩阍上呈御状,我主但听一面之词,准状发交沈国请审办。圣上那知他心存私意谋害功臣,不究孙武诈赃,独究失去征衣,严刑焦廷贵,不能成招。胆大沈国清假造口供,以欺陛下,若非佘太君进朝分辩,焦廷贵固难免死,即功勋元老也要一旦倾殒。此等欺君昧法之人,留为国患,必须彻底澄清,才是国家之福。”
一番言语,吓得沈御史、孙侍郎暗暗惊怕,连国丈也觉心怯。君王大呼道:“包卿,你果能明其内中原由,且细细奏来。”当时包公将三月初三在陈州路逢怪风冒体,疑有冤情,是夜在北关筑台,听候申诉,恍惚间只见女鬼称言尹氏名贞娘,说丈夫是西台沈御史沈国清等情说了一遍。君王听了此言,向沈国清道:“此姓名可是卿之妻否!”文班内有内阁大臣文彦博欣然出奏道:“尹氏乃臣中表之戚,少有贤德,素称坚贞,正是沈国清所配发妻。”当时君王听了点头,再问沈国清。但他方才闻听包公之言,已听出神了,不禁毛骨竦然,心胆战兢,不敢抬头,君王询他,答言不出。君王见此,满心疑惑,因问他何以口也不开。旁首国丈好生着急,想来机关定然败露了。君王又问道:“包卿,这尹氏可有枉屈告诉于你?”包公道:“据尹氏诉说,丈夫沈国清,食君之禄,深负君恩。沈氏是他胞妹,只因妹丈李成父子冒认了狄王亲功劳,被杨元帅所杀,故特来京要为其夫报仇,沈国清挑唆他告御状。圣上准状,差官查库,孙武欺君诈赃,丈夫身入奸党,向他劝谏,不特不从,反遭其殴辱。又思丈夫作此亏心之行,日后终无好结果,故气愤自缢,只望丈夫改善离奸。此等贤妇,可以留芳青史。臣得此一信,赶速回朝,分辨清白,奏闻陛下,速办众奸。倘或忠良被其一网打尽,圣上江山谁与保守?”君王听了包公之言,便道:“朕知道矣!”
三个奸臣听了,心中摇摇,不知如何是好。却听君王呼道:“包卿,惟据鬼魅之言,作不得真,算不得凭。况前数天寡人已差官前往边关,召取狄、杨二臣回朝了,且待寡人亲自问供,不必卿家费心,且不要耽搁在此,速回陈州赈救饥民,待完公务回朝,厚报卿劳。”包公道:“陛下,若杨元帅领守边关,无事平宁之日,尚且不可一无离职,何况目下兵临城下之秋,若杨、狄二帅召取进京,边疆重地,万一有失,江山即难保守,这是断然动不得的。臣斗胆已将御赐龙牌,阻拦奉旨钦差止步,恭候圣命追转。若论陈州赈饥,赈济普遍,不日即可功竣。故臣敢于交与州官代办,决无误民之虞。兹有此警报,陛下勿云鬼魅之事,尽属虚妄,臣曾历历见之于梦,只有自裁自忖。臣拿得定是真情,故敢力辩,以分清浊。伏乞我王发臣司办,是非公私,断不误的。”
君王还未开言,沈国清忍耐不住,进阶俯伏道:“臣也有奏言。”君王道:“卿家有何奏言?”沈国清道:“臣妻尹氏乃急病身亡,并非怨忿自尽,何来鬼魂警报,求请伸冤的幻事?此乃包拯与臣有隙,狂妄诬言,伏乞我主,睿圣天聪,勿准包拯妄言诬奏,仍命他速往陈州赈济饥民为上,免他在朝妄生枝节。”包公道:“臣也有奏,前时臣借圣上三件活命的宝贝,曾救了不少民命。今尹氏身死,望我主再借三般宝口与臣,将尹氏救活,然后细细审询,定知内中委曲之事,免叫忠良受屈。”沈国清道:“臣妻身亡多日,已经备棺成殓,掩埋坟中,皮骨已消化了,焉有死而再生之日?包拯强言妄奏,无非思害臣一命。望我主勿降此旨,方免死者不安。”这一番话激得包公怒气勃勃,呼道:“沈国清!休得谎言,你妻子尹氏,曾经诰命,现受王恩,死了尚不备棺成殓,将尸掩埋泥土中。你乃一刻薄之徒,今日驾前尚敢诳奏,说什么备棺成殓,什么尸体消化!”沈国清听了此言,心中犹如火炙,浑身发抖,不敢复辩。当日尹氏身亡时,沈国清在国丈前未曾言及,如若庞洪得知此事,定然要叫他备棺埋土的。此时国丈气得面色青红,呆呆看着沈国清,想道:不该土掩这王封诰命的夫人,实乃欺君辱爵,倘被包拯起了尸,实是罪名重大,怎能轻赦!
不表庞洪自语,当下包公驾前请旨起尸,君王准旨,即道:“依卿所奏,可将尹氏起尸,召回钦差,免取杨、狄二臣。此案重大,卿须严加细究,审明复旨定夺。”包公道:“臣领旨!”天子又命内侍取出先帝时高丽国入贡三件还魂活命宝贝,付赐包公已毕,忽班中闪出孙兵部启奏。他一来不服包公多事,二来帮助着孙武兄弟,连忙俯伏金阶道:“臣兵部尚书孙秀有奏,据包拯所说,尹氏的尸骸,埋于土中,如若起不出尸,包拯也该有诳奏欺君之罪。”包公道:“臣也有奏,臣据尹氏告诉之词,已知其尸骸在于沈府后花园内桂花树旁泥土之中。伏祈我主询问沈国清,便知真否。”嘉祐君道:“包卿之言甚是。”又问道:“沈卿此事有否?”沈御史听了,心中又惊又乱,身发寒颤,料想也瞒不过,只得奏道:“臣妻尹氏,果是埋掩于后园桂树旁土内。”嘉祐君听了,龙颜大怒,喝道:“无礼欺君的贼臣!断难赦恕,王封命妇,不肯备棺成殓,全无夫妇之情。伦常倒置,败坏三纲,莫此为甚!”喝令值殿将军将此欺君贼臣之辈拿下,登时剥削冠带,即国丈也难开口求饶。一班奸党尽吃惊慌,满朝文武惟有骇笑。
是日包公领了三般法宝,别了圣驾,带了沈御史出朝而去。天子退朝,文武各散。
不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五十回 贤命妇获救回生 忠直臣溯原翻案
当时朝房内与沈御史厚交的官员,你言我语,都说沈国清不通情理,将上封诰命夫人不备棺成殓,暴露尸骸于土中,原是欺君重罪。今被包拯拿定破绽,倘或起尸,被他救活,沈国清难免过刀而亡了。
不言奸党纷纷议论,且说包拯自己忖度,倘将孙武纵回,只恐他情虚要寻短见,反为不美,即令张龙、赵虎领了三般国宝,又邀了孙侍郎带同沈御史往他府衙而去。只有孙兵部倒也心上不安,不知包拯果能起尸与否,又见他邀了孙武兄弟,以故放心不下,便同至沈府而来。当日包公缘何抹煞李太后之事不提,单奏杨、狄、孙、沈之事,只因尹氏的尸骸过不得七天,倘至七天,就难以还阳了,故以救活性命为先,将李太后之事暂且丢下。
且说包公进了御史衙,孙家兄弟并至,沈御史只得引至里厢,大小衙役房吏人等吃惊不小,议论纷纷,不明大人犯了何法,包公来抄没家产。当日沈御史指明埋尸之所,包爷与孙家兄弟,一同举目,果见一丛月桂,是新种植之象。包爷立差排军,将泥土扒开,扒去泥土,仍觉阴风惨惨。穴内女尸,面目如生,略不改色。包公叹息道:“可怜一位贤德夫人,遭此一难!”二孙兄弟,也觉骇然。沈御史见了,心中烦闷,默默不言。包爷又道:“这尸骸是你妻否?”沈御史说:“是。”包公又吩咐董超。薛霸二役,小心细细起尸。两个排军领命,即将尸骸悠悠扶起,安放僻静所在,又命张、赵二人,将温凉帽子戴在夫人头上,还魂枕扶置首下,返魂香放在身上,令四排军远离,令丫环侍女近前。
二孙兄弟心中焦闷,不想包黑之言完全应验。正要别了包拯回衙,只见包公冷笑道:“排军速将孙侍郎拿下!他是朝廷重犯,那里放得?此法律当然。”排军领命,即上前将孙侍郎拉定。孙兵部见了大怒,挺胸直前,喝道:“包拯!你非奉旨,怎生胡乱拿人?快些放了吾弟,万事全休,若不依时,与你一同面君。”包公冷笑道:“这案子有你令弟在内,他原是朝廷犯人,是非且待尹氏活了,再分皂白,若询问后有罪时,应该究办,倘若错拿无辜,定罪下官。大人且请回衙,休得多管。”原来孙兵部仗着庞洪之势,党羽相连,横冲直撞,欺侮同僚,单惧包拯的硬性,当日含怒不言,吩咐打道回到庞府,另有一番忿话,不提。
单表包公令排军两人,押了孙武、沈国清一同收禁天牢。但侍郎不上刑具,只因未奉君命,止拘阻他不得回衙,恐众奸党等又生枝节。当日沈府家人仆妇,个个吓得惊慌无措。包爷在御史府中,只待救活了尹氏,然后回衙门供。又吩咐公堂上面,炷上名香,包爷下跪,叩礼当空,告视上苍,过往神祗,地府阎君,本都城隍,伏惟鉴察,说明奸臣误国之由,立心秉公报国之意。祷告已毕,仍起而坐于公堂。自有沈府家丁递送茶汤。是日天晚,将近黄昏,另行佳酿美肴送与包公用毕。不表。
且说孙兵部来到庞府谒见国丈,庞太师闻言呼道:“贤婿你到沈府去过,可知事情怎办?”孙兵部道:“岳丈大人,休要提起,可恼这包黑全无半分情面,一到沈府,果然于泥土内起出一女尸骸,面目如生,并未腐消。又将吾弟拦阻留下,说他是案内之人,难以释放,因与沈兄一并收禁了。倘若尹氏果被这包黑贼救活还阳,只忧究明此事,吾弟与沈兄即难逃遁了。”庞太师听罢,不胜烦恼。又深恨包拯不往陈州,特赶回朝,偏究此事,老夫也有干系,日夕使吾不安。便道:“贤婿,吾想沈国清平日之间,十分精细能干,今此事愚呆了。妻死缘何不备棺椁埋葬,胡乱埋于土内?况属冬天,自然肉体不消化了。圣上三般还魂活命宝贝,出在东洋高丽,太宗时入贡,留传至今。前者包拯曾救过被冤两命,今尹氏又经包公领办,必能复活还阳。被他究出真情,二人正法,难免一刀之惨,连老夫也有碍的。今日事情破绽尽泄,即深宫通线,也难解救得两人之命。”孙兵部听了,长吁一声道:“可怜吾弟一命断送于包黑贼之手!”
翁婿之言慢表,且说包公是晚用膳毕,已有一更将残,只觉得寒风惨惨,青灯一明一暗。家人侍女在旁,将尹氏夫人声声呼唤。少停初交二鼓,包爷早已传命他家人于夫人睡处,远远用火盆四围烘暖,不一刻,只见夫人手足微微转动,一呼一吸。有张、赵二人远远瞧见,启上包大人道:“尹氏夫人转活还阳了,手足已有活动的情形。”包爷听了言道:“他还阳好了,然他在土数天,身体定沾了寒士之气,速备姜汤,与他吞下才好。”二役传言,有侍女忙往取姜汤倾灌夫人喉中。包爷复叩礼上苍已毕,已有三更时分。尹氏夫人身体移动,双目微张。包公离位远远观瞧,心头喜悦,又命取回三般宝贝,道:“夫人身负冤屈,归阴数日,今幸喜还阳,皆圣上宝物之功。”又吩咐沈府家人小心扶起夫人。又叫众侍女殷勤守护,不要卧睡。众侍女遵着包公吩咐,挽夫人进内,小心伏侍沐浴更衣。又有家丁妇女不下百人,都说包大人神手清官,将我家夫人救活,交头接耳,不胜喜欢。且说当夜包公又唤役人将后庭土穴填平,吩咐从役一同回府,已是四更时候。至天将黎明,带了三般法宝,要缴还圣上复旨。这时大色尚早,君王尚未坐朝,文武官员都在朝房候驾,尹氏夫人复活,文武官知者很多,都说包公是位异人,将人救活,莫非他不是几间之人?不拘忠佞都有话说。只有孙秀、庞洪心中纳闷,有什么心思来答话呢!不一刻圣上登殿,文武大员呼拜已毕,分班侍立。有包爷执笏当胸,俯伏而奏道:“老臣包拯见驾!”圣上先询问尹氏之事。包公奏道:“臣启陛下,那尹氏已于昨夜二更时候还阳。再生之德,皆叨陛下洪恩。今臣复旨,并缴还三般法宝。”天子听了,喜气洋洋,言道:“活人之命,功德弥天,今包卿数次救活枉死之人,乃代天活人,其功不小,上帝赐福无涯,如此朕也难及了。但以后如有被屈身亡者,又请此宝,如此拿来拿去,岂不周折费事?如今就将此三般宝贝赐与卿收藏,以后若逢冤屈枉死,便宜行事搭救可也。”包爷谢恩,又奏道:“昨蒙陛下命臣审究李沈氏呈状重案,伏乞陛下将边关杨元帅本章,并沈氏御状,一并赐交于臣,核对分明,并求敕发焦廷贵与臣,方能面质详明。”嘉祐君道:“依卿所奏。”命内侍速取来边关本章,并李沈氏的御状。又下旨天波府,立取焦廷贵,一并敕交包公究明复旨。包公领旨,收接了本章御状,吓得庞洪浑身汗下,手足俱麻,想道:昏君主见不善,发交本章犹可,这纸御状关系不小,包黑好不厉害,非比别位官员可以用些情面的。李沈氏乃妇女之流,倘究查起御状来,何人代写,那沈氏纵生铁口钢牙,也难抵他刑法厉害。倘招出状词是老夫做的,那时乌纱帽子戴不牢了!
不表国丈着急,且说包公将本章御状一一看毕,又启奏道:“杨宗保的本章上,只有狄青一人退敌。”包公又说:“孙武到关,不查仓库,只诈赃银多少,并未询及失衣冒功的缘由,与李沈氏所呈状上情节毫不相关,此是破绽机窍。况杨宗保身居边关主帅,执掌兵柄二十余载,数世忠良将士,朝中栋梁,即圣上也知他是尽忠报国之臣,他怎会私庇狄青,而伤害有功!他既非奸贪之辈,断无欺君之行。从来妇人告状,定有主唆之人,臣问案多年,屡试十有九验。那沈氏乃妇女之流,那有此泼天胆量?内中岂无胆大势狠之人唆拔他?故敢放胆叩阎,来冒犯天颜。当此之际,陛下也须追究主唆之人,若非尹氏诉冤,险些被奸臣以假作真,而忠良反遭诬陷了!”天子听了,说道:“当时原是朕未细究,包卿可知主唆呈状者是谁?”包公推测,十有八九是国支专主,但想,这奸人非别人可比,女在宫中做贵妃,得君宠幸,料想今日扳他不倒,我且留些地步,也罢。倘若不提出唆状之人,反被这老奸言我无知识没用了。不免说出机窍之言,恐吓他一番便了。因开言道:“臣观此状词,句句厉害恳切,平常人吐达不出,定然是朝中大臣主笔,方得有此狠烈之词。待臣严究出其人,定不轻饶,只求陛下准臣严究。”国丈听了包公之言,面色由红而白,又插不得言。天子又道:“包卿,朕思朝内大臣,尽是忠良,李沈氏又在边关,去此数千里,小小武员之妻,怎能结识朝内大臣?据朕思来,还是边关上书吏挑唆,卿也不须深究其人了。”包公道:“臣启陛下,并不是臣定要追究主唆之人,但这主唆者,看得法律甚轻,居心太狠,要害尽忠良,方得称心。据臣愚见:其状定必朝内奸臣所做的事情。此等奸佞,全不顾名节,只贪财帛。李沈氏虽不认识朝内大臣,然只用了财帛,不结识也可结识了。”国丈当时浑身流汗,暗恨包黑贼当驾前挑起老夫的心病,巴不得君王不再询问,立即退朝散去。
岂知君王偏偏不会得国丈之意,即道:“包卿,既知朝内大臣主笔,可知何人?”包公又奏道:“此状词是一品大臣,权势很重的御戚所写。”国丈欲待插言辩驳,又因涉及自己,多有不便;欲待不言,又怕这包黑说出他事来,实是进退两难,懊悔错干此事。君王听了包公说到朝内一品大臣,又是御戚,心中岂不明白!倘或被他说出来,朕亦无法处分,不如及早收场为是。因道:“包卿,朕思主唆之人,非是正案所关者,卿不须多究了。”包公也猜得君王之意,定碍国丈之故,只得做个人情,称言:“领旨。”当下退朝。
不知如何审办群奸,且看下回分解。

【万花楼】清代小说,共十四卷六十八回。全称《大宋杨家将文武曲星包公狄青演传》。又称《后续大宋杨家将文武曲星包公狄青初传》。是书有长庆堂刻本、近文堂、经元堂以及聚文堂刻本,藏于南京图书馆、辽宁省图书馆等地。《万花楼》的内容为杨家将故事的续书丶《五虎平西》故事的前传。本书以狄青为主,演绎了英雄传奇人物狄青、包拯、杨宗保等忠臣良将抗击外侮、斥佞除奸、忠君报国的故事。此书将历史演义与公案小说巧妙结合成一体。包公断狸猫换太子案,更影响后世小说戏曲作品。杨、包、狄与奸相庞洪的斗争都写得有声有色,扣人心弦,杨宗保的老成持重,狄青的血气方刚,包拯的足智多谋,都会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……
【作者介绍】暂无介绍
本书章节列表: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一) 4514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二) 3645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三) 3424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四) 3695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五) 3469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六) 3035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七) 3021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八) 3133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九) 3178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十) 3370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十一) 3291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十二) 3368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十三) 3341
  • 《万花楼》五回本(十四) 296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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